相较下,她对面的冯恽吃相斯文,叫人看不出饭食在他眼里是何评价,别说大肠,连那盘肋他从头到尾都没动过筷,始终视其为贱物。 不吃好,她多吃点。 鲍氏想着,饱食后还和冯二嘀咕着,“这肠贱,滋味倒是极好,胥女当真有点庖厨之道……” 作者有话说: ---------------------- 菹zū,一种腌制方法。 菹菜,腌菜,酸菜。 求评论收藏[撒花] 第20章 “鲍娘,中食烹的豕大肠?那等污秽贱物,吃了不嫌恶心?” 冯家人歇晌后回田里劳作,有那妇人打趣鲍氏。 本固里远不如盛昌里富裕,长年累月,他们对盛昌里的编户细民不免心怀艳羡。 鲍氏乃是盛昌里下嫁来本固里的女娘,穿的是细布料子,戴的是金银,出行坐的是牛车,爱拿鼻孔看人。 如今冯家吃豕肠传了开,有那攀比的,便拿话来臊一臊鲍氏。 鲍氏剔着牙花儿来下田,笑道: “我自是吃了不少,现下还想那好滋味呢,你们就是想吃,也得花的起二十个钱。” “二十个钱?豕肠价贱的很,哪里要的了二十个钱?” “请胥女庖厨呐,做一餐,二十个钱,可出的起?” 别说,冯家就缺一张鲍氏这样的嘴,他们虽为富户,但因祖上奴籍微贱,在乡里地位并不高,不少人都敢偷盗冯家后山头的果儿。 鲍氏是盛昌里的,倒教人不敢低看,尤其话里若有似无的显弄,令田里那些想臊她的人,反而酸倒了牙。 二十个钱,能买一斤多的脂,本固里除了冯家,怕是没谁会去这样破费,一时都闭口不言,自顾的刈稻了。 这日, 王麻子家的稻子都刈完了,日出时分,稻谷铺晒在院里。 他家稻谷收成少,也不用去谷场晒,自家小院就能晒的下。 只见从麻袋倒了出来,王麻子持一木耙,推着冒尖的稻谷,就见季胥提着两篮子蒸饼从屋前路过。 如今农忙陆续结束,乡市的人渐多了起来,家里红糖用完了,季胥这两日,每日仍做六十个白玉蒸饼去卖。 “又是庖厨,又是卖蒸饼,她胥女捡有这样一门手艺,真是撞了大运。” w?a?n?g?阯?F?a?布?页?ǐ??????????n???????????.????o?? 窗根下的王麻子歪着脑袋,同他妻子曹氏叽咕道。 曹氏在西屋里织布,织机的声音和她温柔的话音一并传出来, “什么大运,都是吃苦的孩子,为奴为婢三年才回家来, 田氏还因寻她在沔水翻了漕船,连下葬在坟山都只有一身衣裳,这样的运,你可要?” 换做自己那三岁的小女绵绵被贼人略卖为奴……王麻子想也不敢想,他继续推平着稻子, “还是一家子平安为好。” 王家砌的是两间草屋,围着篱笆院,他家田地微薄,土地也不如别家肥沃,因此稻子收成不算好,刨去田税,约莫就剩二十斛出头。 就这些,既要做入冬到来年的嚼用,还得匀出十斛去卖,卖的钱拿来填补口算钱的窟窿。 明日就是九月二十了,是乡里的纳赋日,要纳的口算钱,还是朝冯大借的。 不仅他家,本固里还有十来户捉襟见肘的人家,也都朝冯家借的钱,冯家会收利钱,但比盛昌里那些专事放贷的子钱家的利要低些,听说是徐媪做的主。 “不知今年的粮能卖个什么价……” 农忙过后,各大粮肆会派掌柜的来各里收粮,再过些天,粮食晒干时,应该就能见着他们了。 屋里王绵醒了,啼哭传出来。 “这阿利,成天野在外面,连妹妹也不看顾。”王麻子听见哭声,往墙根靠下耙子。 只见满头汗的王利跑了回来,进屋抱起王绵来哄,还朝她嘴里塞了块吃食。 王绵嘴里有甜软的吃食,顾不上哭嘴了,拿在手里吃起来。 “好吃罢?”王利问她。 王绵嗯嗯两声,跟进来的王麻子还在追问, “见天儿往牛脾山跑,柴禾呢?也不见你带回家。” 一看,小女手里有小半块白皙细腻的面食,“这是白玉蒸饼?” “是小珠分与我的,看,绵绵也爱吃。” 这两日,小珠家留的蒸饼多,像是她阿姊知道小珠要分给他们这些孩子,特地多留出来的。 拾完柴,每人都分到大半块呢,软蓬蓬的,王利自己撕开吃了一点,剩下的带回来给王绵。 妹妹小,吃这软食正好,王利捏起她脖子挂的巾子,给她擦了擦口水。 王麻子一听,贼兮兮的关起门,问道: “你可有看见她家这蒸饼是如何做的?” 王利说没有。 王麻子心想也是,哪能当着外人的面做蒸饼,胥女定会将这方子捂得死死的。 “你可有进她家灶屋?可有看见什么家里没有的东西?” 王利想了想,“她家有竹甑,咱家就没有。” 王利把妹妹放在地上,牵手逗她玩,两只手拉着一前一后摇晃, “牵郎郎,拽妹妹,踏破瓦儿不着地……” 王麻子高些声,“阿翁问你话呢,再没别的?” 王绵被逗得吃吃笑,王利也笑起来,一面说:“我哪知道,小珠给我蒸饼我就跑回来了。” “你同小珠玩的这样好?”王麻子嘴角露出丝笑,“那你明儿悄悄问问她,她家那蒸饼是如何做的?” 又教他,“问这话时,尤其避着二凤。” 王利可算听出来了,又是叫他去做偷鸡摸狗的事,他顿生不愿, “我不问,那是她家的手艺,我帮小珠拾柴,她也高兴分我蒸饼吃。” 怪不得,原来柴禾是帮别家拾的,王麻子骂骂咧咧, “你这蠢笨的,若是自家也有这门手艺,还愁没蒸饼吃? 怎么就没随了我,尽学了你阿母那妇人心肠……” 陈穗儿兄妹得了蒸饼,也不在外玩了,一径开心跑回家去的。 陈家条件比季胥家、王家略好些,但好不到哪去,一家七口挤住的是两间草屋,有七亩半祖传薄田。 自从陈大今春犯漯病,跛了右足,家里缺少一个做工的劳力之后,日子越发紧巴巴。 两孩子回来时,头发花白的吕媪正在屋檐下刮麻,这明日就要纳口算钱了,他们家成年大口多,这一算,可就要六百钱呐,一下把家底给掏空了。 所以吕媪平时见到了路边、山里啊,那些零零散散的野生苎麻,都会割回家来,刮了洗了来晒,多纺点麻布,补贴家用,不然这个冬天可咋过。 “大母,张嘴。” 只听见孙女跑回来的声音,吕媪还没反应过来,嘴里就被塞了块软乎的蒸饼。 淡淡的甜滋味在嘴里化开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