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郁锦梅几不可见地微微颔首,她立即整理了思绪,对着报纸一字一句地读道:“外交部10月12日回应美国*务院涉台声明……” 她读得不快,一字一句,努力吐字清晰。 老人家并没有打断她,几十分钟后,读报结束,郁锦梅把人喊出去,让秘书继续后面的汇报。 路意浓跟在郁锦梅的背后,随她一步一步下了楼梯。 “我父亲一般只喝第三道茶水,喝完了要换,不用再添。” “其他的事,也不用你做。家里都有定数的。” 路意浓有些赧然:“不好意思。” “平日里多看新闻是很好的习惯。不仅能了解时事,也可以学习别人断句,抑扬顿挫,注意生僻字读音和语调。” “好。”她点头。 “这些天,你也算有心。”郁锦梅轻声道。 午间章榕会出门有事,怕她无聊,将路意浓带过长长的檐廊,在曲池中央的八角凉亭里待着喂鱼。 家里阿姨送来了茶水,她回身感谢,正好看见郁锦梅和周强在假山边聊天。 她远远点头打了个招呼,过了一会儿,郁锦梅走进来,路意浓起身给她倒茶。 郁锦梅沉默地坐在那,许久开口:“周强去过你的家乡,他对你们家人的评价很高。” “简单、朴实、热心。家庭环境和道德品质上无可指摘。” “这些年,从你读书到工作,所有的成绩我们一路在眼里,确实是相当不错。就是可惜在门第上了。” “你这样的姑娘,其实更适合你的初恋,”郁锦梅毫不掩饰对她完全了解,她枯槁的双目对上路意浓的眼睛,很平缓地道,“之前也是我们太过纵容,才让章榕会做出过这么多荒唐的事。” “你如今跟他在一起。是真的有了感情心甘情愿;还是只是怎么都甩不开,就成了习惯?” 路意浓思考了一会儿,回答:“我们在一起太久,我没有办法,把感情锚定在哪一刻发生了改变。但是,我确实没有像之前一样,有要离开的想法。” 她抿了抿唇:“我现在也愿意,为他去做一些事情。” 郁锦梅觉得她的表态有些幼稚可笑:“我们这样的家庭,站在风口浪尖,一步不慎,就会粉身碎骨。你能做什么?” “我或许够不上你们对门第的要求,但是除此之外,我都可以努力去试。” 这样的话,郁锦梅这辈子听得太多,耳朵都起了茧子。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路意浓:“恐怕是不行。” “人心是最易变的东西。前后两张嘴脸的人,我们已经看腻了。” “普通家庭出身,自己有能力也愿上进。攀上来的时候,恨不得能把心掏出来,一旦扶摇直上就开始变脸。” “章培明就是其中最恶心的一个。他辜负了我姐姐,也辜负了我们。偏我们,还得顾忌着榕会的颜面,不能对他动手。” “你现在的位置和筹码,跟章培明一模一样,根本没有任何区别。” “路意浓或许是这样,”她直视着郁锦梅,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害怕,“可是李意——她本就是你们创造出来,又一手培养的人。” “而且她幸好也如您所说,还很年轻。” 郁锦梅怔怔地看着她。 又住了一些天,章榕会看着她休假的时间不多,便带着路意浓找借口搬回了酉山。 这处房子一直叫人打理着,草木丰茂,一如当年。 乖乖的狗窝和饭盆空荡荡地留在客厅里,显得有些孤独。 章榕会说:“现在情况暂时稳定,该做的都做了。你就先销假回去,陪着乖乖。我有空也过去。” “你把乖乖接回来吧。” 路意浓腾出了很多之前没怎么穿过,现在又不太合身的衣服,从楼上抱下来,堆在客厅里,准备捐出去:“我前些天跟公司提了辞职了。” 章榕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:“辞职?为什么要辞职?” “考试啊,”睡衣细细的两条吊带压着肩胛骨,路意浓说得理直气壮,“要学习考试啊。” “你要考什么?资格证?” “国考。” 章榕会的心里一沉,他意识到什么:“你在开玩笑么?不用考这些东西,你回伦敦去工作。” “是我自己想好了的,”路意浓收叠着沙发上的裙子,一条又一条,“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在伦敦常驻。” “妈妈以后年纪大了,她语言不通,大概也无法适应国外的生活,我迟早是要回来的。既然要回来,我才25岁,重新进行职业规划,也不奇怪吧。” 章榕会看她心意已决,但他不同意路意浓这样轻易地放弃:“你不是喜欢外面的环境么?不是喜欢现在的工作吗?你在咨询行业才刚刚起步,从业才一年多。你在干什么?” “每个人,在一些人生的节点上,或许都是需要做出一些让步的。” “这事轮不着你来做!”章榕会眼睛红了,“郁家是我的责任,这跟你没有关系!你就高高兴兴地做好自己的事情。” w?a?n?g?阯?f?a?布?Y?e??????????ě?n????????5?.??????? “郁家是你的亲人,以后也会是我的亲人,怎么能叫没有关系?”路意浓语气轻软地哄她,“你难道真的要背负着内心谴责,让外公抱憾吗?” “这是一个很好的解法,章榕会,是我争取来的机会。是同一份责任,我愿意陪你一起承担。” 章榕会心里拧着疼,郁家之前做过那么多的事,不该由她在这时牺牲:“你好不容易走出去,没有这个道理,他们让回就得回。我回去找小姨。” 路意浓歪着头,慢慢长起的头发发尾扫着她的肩:“那我们来玩一个游戏,好不好?” “很早之前我跟你说过的。我有你没有的游戏。谁赢了,咱们就听谁的吧。” 章榕会怎么会让一个幼稚的游戏来决定这件事,他拿着车钥匙起身,出门往她面颊亲了亲:“先睡,爱你。” 他踏上院落的草坪,听背后唤他的姓名。 “章榕会,” 路意浓带着t笑容,落落大方地站在门前:“你输了哦已经。” 他并没有听懂这句话。 回过头。 红枫在院外随风摇摆,天上亘古不变的星河落在池塘,他满目是那个微笑着落泪的姑娘。 那串初夏青涩的小葡萄终于在这个秋天的尾巴上迟到地成熟。 第61章 夜风搅开天上的云朵,也吹散这片刻的沉默。 章榕会回溯着刚刚的一字一句,走回来,站在路意浓的面前。 他的眼睛泛红,握着那只轻薄的肩,低下头:“你得再说一次,我没有听懂。” 路意浓眨眼压下泪意,小声道:“章榕会,你都输了,就不能再玩了。” “我都输你多少年了。一局游戏,怎么不能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