串着钱眼,正好有一百四十三个。 数量是不会有差池的,她细细数过一遍,季凤也数过一遍,季珠学样,也数了一遍,她小小年纪,却也能数得清楚,从一到百,没有漏的。 不过乡佐自是无需费时数这些钱,他案头有一个铜质的“称钱衡”,将这钱系在一端的绳上,拨了拨砝码,便能核对这些钱的重量。 时下用的铜钱是五铢钱,顾名思义,一枚钱的重量在五铢左右,直径就大约一节手指那么长,外圆内方。 官府铸造的五铢钱是有统一规格的,民间有些坏心肠的盗铸者,他们会往铜钱里掺杂铁屑,或者干脆用铅铁来铸钱,这钱流落出去,他们倒是得了利,苦的便是百姓。 季胥卖蒸饼这些日子,就收到过四枚盗铸的假/钱,回家才发现,明显要比真正的五铢钱轻薄,后来她情愿慢一点,把钱看仔细了,也别叫那些没良心的把假/钱掺来拿给她。 像季胥这堆钱,按西汉的度量衡,每个重五铢,合算下来约莫三十两,将近两斤。 乡佐核验无误,便使毛笔沾了墨,在她尺籍赋税那栏,批下已纳二字,又在自己那份竹简上,将她的名字划去。 这就是将口算钱缴纳完毕了,可别小瞧这尺籍上批下的字,倘若她要外出远门,比如去县城,还得在乡啬夫那办理一种叫“传”的通关文书,届时乡啬夫自是会查验她的尺籍,看她是否缴纳赋税,若是欠缴, 那自然不给办,没有“传”,这就意味着这人哪里也去不了。 “下一位。” 季胥将尺籍贴身收好。 一个归家半个多月的女娘,都穷得吃糠咽菜了,真到这日,还教她真将口算钱缴齐了。 金氏使劲剜她一眼,拉着季元跪坐下来,递上他们的钱串。 “我这钱哪里不够称?都是我一个个拈过的,你可瞧仔细了,别坑我这民家妇……” 只见后头队伍慢悠悠的,尤其那缴纳田税的,得量稻谷,是项费时的工程,根本快不了。 季胥先缴完,正好趁这会子卖蒸饼。 “肉馅儿蒸饼?我瞅瞅。” 他们赶早来,有的没吃朝食,等在队伍后面肚子咕噜叫唤,便动了买蒸饼的心思。 先时那买过蒸饼的狱吏缴完了税,见着季胥又要买, “再来十个肉馅的。” 见他做回头客,有乡民就问: “真有这么好的味道?” 狱吏才刚多得了季胥给的蒸饼,便帮忙吆喝两句,说的也是实话, “你们放心买罢,保管滋味好,我那六岁的弟弟,一人就能吃五个。” 这一来,不少盛昌里的同乡招手要买。 连皮儿都浸着肉香,一口咬去,久等的烦闷瞬解。 “又软又香,头一回吃肉馅儿蒸饼,这味可真好!” “给我也来五个!” “我也要!” “我也要我也要!” 此时人多,季胥做的五十只肉馅蒸饼,五十只白玉蒸饼,一下遭到哄抢。 金氏才和乡佐掰扯一番,白费了不少唾沫星子,不情不愿拿出五枚五铢钱,替换回来她掺进去的假/钱,才算缴完。 见得季胥见缝插针也要卖蒸饼挣钱,钱一个又一个掉进竹筒,那眼热的啊,脸都拉长了。 作者有话说: ---------------------- 巴苴,芭蕉。 依旧是参考自司马相如《子虚赋》:“诸柘巴苴。” 期待宝子们的评论和收藏[撒花] 第23章 季虎孩也想吃蒸饼,可是到底怕被金氏揍屁股,便去隔壁拉他阿翁的衣角, “阿翁,虎孩也要吃肉蒸饼。” 季富心疼钱,但他惯扮好人,瞅了瞅金氏,“茹娘,要不,买来给孩儿吃吧。” 季止跟着点了点头,她见人家吃的,皮薄馅足,油滋滋的,别提多馋人了; 季元则是将脸一别,“我可不吃。” 盛昌里这帮人,能瞧上季胥的手艺,看来,水平也不过如此,她心想着。 金氏翻眼瞪了他们,“馋死鬼投生呐?不买!到底是我的元女乖,回了家,母给你蒸蛋羹吃。” 季富自然作罢,省点银钱多好,那要二钱一个,还是挺贵的,瞧着也就拳眼大小。 金氏满肚子闷气,只能安慰自己,那二房和自家条件还差得远,光这住的条件,就比他们差多了。 后头排队的廖氏见了,倒是满脸笑意,看季胥卖蒸饼就仿佛在看她给自家挣钱似的,还拍拍她汉子,让他瞧, “口算钱也纳齐全了,生意好成这样,我还是觉得亲事可做。” 只见前头风风火火走来的金氏,拉了巴望着蒸饼嘬手指解馋的季虎孩,满脸的不爽利的,便打趣道: “金大妇,你侄女好出息,你做伯母的,怎的不照顾人家生意呢?” “我也就是没带余的钱,不然同里乡亲,肯定要买些的。” 金氏没工夫攀扯,头也不回走了。 倒是廖氏一旁的小儿崔广耀听说,心动扯她道:“阿母你不是带了钱袋?” “买什么,待将来娶进门来,想吃多少吃不着。”她可不花这冤枉钱,说说大话罢了。 “我家是老主顾了,你竟不先卖我?往后可别再想做我冯家的生意!” 轮到冯家的徐媪缴口算钱,她孙女冯富贞左看右看,也想去买些来吃。 不巧是,最后十个,前脚被盛昌里的女娘一句话给包圆了。 冯富贞没买到蒸饼,刚才在路口积累的怨气这会子朝季胥发作起来。 先来后到,季胥自然是先紧着那个要包圆的女娘,这都已经在帮人拣了。 便告了句歉,“肉馅是这位女娘先要的,还有些许白玉蒸饼,富贞妹妹可要拣些去吃?” 冯富贞脾气也盛,指着最后那十个说:“我就要她那肉馅的。” 盛昌里的女娘,同她年纪相仿,世代盘居于此,是本地富户。 一看来抢蒸饼的竟是冯家人,她对冯家的阴私不能再清楚,对着冯富贞头上那朵配色俗陋的绢花,目犯鄙夷,话中夹枪带棒的, “冯姓家奴到了我盛昌里的地盘,也敢上赶着吆喝? 回去学学你家祖宗,做奴时都是怎么卑颜屈膝的。” “你!”冯富贞咬紧了唇,这点一被戳,面容噌的现出一种猪肝色。 见状,季胥麻利将苴叶包好的蒸饼递给倪姓女娘,将她送走了,又好声好气哄着冯富贞, “富贞妹妹别恼,我过会子回家了,现做了与你送去,还要热乎些,只管要多少有多少。” “谁跟你姊姊妹妹的!不过是个灶下厨,也配和我称姊妹?”冯富贞恼羞成怒,将手一甩。 季凤听了登时来火,插在她们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