性田里有叫卖蒸饼的,买来吃也方便,不求能有多好吃,好歹是面粉做出来的,能管饱就行。 “也好。” 被唤作姜娘的也赞成,这就近前来买季胥的蒸饼。 她家小儿立马挤前来,大清早在地里忙到现在,哪能不饿的。 妇人朝季胥的柳篮里看了看,纳闷这蒸饼怎的这么光滑?心道难怪小儿在乡市见了就念念不忘。 季胥介绍道:“白玉蒸饼一钱一个,红糖蒸饼滋味更甜,两钱一个。” 妇人见她的蒸饼做的实在,一个足有碗口大小,吃起来也能垫个饱。 她家两个大人,一个孩子,便道:“拿三个白玉蒸饼。” “阿母,我还想吃那红糖的!”小儿郎道。 “尽会乱花钱,”妇人责他一句,到底心软,“罢了,再给他拿一个红糖蒸饼。” “劳女娘等一会儿,我还得家去拿钱。出来下地,身上不好带银钱,不定掉哪里可惜了了。”妇人有些羞涩道。 “不打紧,我正好还要在附近叫卖,不会走远。”季胥先将四个蒸饼给那小郎。 小郎晒得黑不溜秋,瘦胳膊捧过那蒸饼,拿起红糖的咬了一口,好甜!而且明明是凉的,竟还是松软的,一点也不硬。 他跑到阿翁身前,举高手,“阿翁,你尝尝!极好吃!” “你自己吃。”然而小儿硬要让他尝,汉子只得咬了小口。 满口满心的甜滋滋,再吃那白玉蒸饼,暄软,不知不觉吃完了整个,再拿铁镰都添了不少力气。 犊鼻裈小郎珍惜的再吃上一口红糖的,还剩半个,想着留给阿母吃,自己也拿起那白玉蒸饼来吃,咬一口,别提多满足。 各家田地相连,隔壁田里的人家见他们这里吃得香,也朝季胥招手, “女娘,来这儿,我看看你家白玉蒸饼!” 田地里买的人多起来,季珠看见柳篮里越来越少的蒸饼,开心极了。 作者有话说: ---------------------- 宝子点点收藏,爱你们~ 第13章 因在卖蒸饼,赶不及回家做中食,胥、珠两个拣了处田埂,也坐在上头,吃的蒸饼。 想到在牧猪的季凤,好在季胥早晨给她装冯富贞的四个蒸饼时,想着今日蒸饼多,中午不定能卖完,另多装了两个给季凤,让她饿了垫垫肚子,如此也解决了三人的中食。 吃过蒸饼,再拿那半截竹筒,和田里的人家讨了些水喝,便继续沿田叫卖,走到一连片千亩良田时。 四顾望去,这处忙活的都是汉子,大多穿着半旧的皂色短衫子。 那弯腰刈稻的,不同于先前遇见的,手脚麻利的同时,对待稻子分外珍惜,不会大动作,叫熟透的稻粒掉在土里。 这片田里的汉子则不同,都一副懒怠动弹的模样,每刈一把稻,往旁边一丢,倒有着泄愤的力气。 只见那田里,和一路看过来的田地一样,都置着方形的,斜壁的掼桶,割下的稻子,汉子捧着到掼桶旁,在桶沿掼打,那稻粒便脱落下来,落在桶底。 不过,细看下,秸穗上还挂着不少稻子,便丢开来了,掼打的并不仔细干净。 “郎君,买些白玉蒸饼,软和好吃,又能填肚子。” 他们听见季胥的叫卖,无一例外不扭头来看,滚咽口水,但都继续低头刈稻、掼稻,无人来买。 有部分汉子,头戴赭色毡巾,穿着赭色衫子,衫子背后还有字,季胥是习过隶书的,能认出来,背上写的是“下吏”,或是“隶”。 细望去,他们双脚还戴着镣铐,比起那些穿皂色短衫的,他们这些汉子的眼神有的分外大胆,直勾勾盯着季胥的篮子。 一旁邻着的田里,才买过蒸饼的一个妇人朝她招手, “女娘快别过去。那片是官家公田,田里那些人,他们有的是来过更的更卒,这些都是编户黔首,他们这些人倒没什么; 有的哪,可是犯过事,在刑期的犯人,被官吏从县牢里调来服苦役的。” 妇人指给她看,那些在田埂上走来走去的,就是监工的官吏。 原来如此,如今,成年男丁二十岁起役,直到二十三岁,每年要服一个月的傜役,服役现下也称为“更”,像田里那些充劳役的就叫“更卒”; 二十三岁起,还要充当一年的材官、骑士、楼船,这些叫做“屯戍之卒”;再充当一年护卫官廷的“卫卒”;一年守边防的“戍卒”。 这般才算服满役,除了有些享有免役特权的,或者能花的起钱找代役来“践更”的,大多平民百姓都要自己来服徭役。 役期的更卒们被派来给官府的公田收稻子,定时定餐,哪里会自掏腰包来买蒸饼;而尚在刑期的犯人,就是想买,手头也无银钱。 因此这千亩田,纵使人多,却也做不了生意。 季胥望了望不远处的官吏,虽说他们或许会买,但这片公田既有服役人员、又有服刑人员,还有吏员把持,对外人涉足的管控肯定是严格的。 谨慎为妥,季胥还是及时退了出来,袖子擦了擦日头下晒出来的汗,只能再走远些,别处叫卖去了。 远处公田里,只见田啬夫庄盖邑来回巡走,手持一鞭,口内催促, “都给我快点!手上麻利点,明日务必把稻子收完!” 说着,鞭子挞在那些刑役人身上,一时叫苦不迭。 这批稻子被平准署催得紧,听说是关东旱灾,那地方粮价上涨,俗话说粮价带百价,平准署就负责管理粮食价格,在各郡设有均输队伍,丰则籴,俭则粜,通过在不同地方征收、出售粮食来平抑粮价。 京城长安平准署分布在扬州的均输队伍要大量收购秋收的稻谷,运往关东平抑粮价,公田的粮自然是首先被征收的。 县官们不待见平准署的人,只丢话要求田啬夫配合平准署的官差。 可田啬夫是什么?就是一个看守公田的小官,平时就住在田边的那间小茅屋里,稻子熟了负责提防那些趁夜摸来偷稻的小毛贼。 两日后,准时叫平准署的人把稻子运走还好,若是延误差事,县里自然推他这个小官开刀。 他只有一双眼,一张嘴,喝一句,眼下能快些,等他目光一挪开,该怠工的还是怠工,毕竟不是给自家收稻子,谁愿意下死力去干? 庄盖邑便取了鞭来,力道适中,专鞭挞得叫人发痛,却又不至于伤到连活也干不了。 季胥见那景况,鞭子落在人身上,痛的叠声叫唤,不由的皱了眉。 近处,能听见汉子们的埋怨: “朝食 就吃半碗豆粥,还是水多豆少,哪有力气干活……” “就是,偏生催的这样紧,这两天的役可真不是人干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