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那圈坛口圆窗子望去。 只见季胥撸着袖子,在陶盆里揉面。 胳膊柴杆子似的,看着细瘦,力道却足,那面团在她手里似乎十分听话,被揉得雪白光滑。 季凤提着半桶水回来,借着月光就见那院墙模模糊糊挂着半个人影,她当即竖起眉,一声尖喝: “谁在那!” 作者有话说: ---------------------- 注: 西汉容量单位:1斛=10斗=100升=1000合, 另外,西汉的一升是现代的200毫升。 第12章 金氏忙的矮下身子,佝着腰回东屋。 心道,自家可是有二十亩地,稻谷长势好极,这眼看就收割上来了,那蒸饼值个什么,还能日日好卖?她就等着瞧,二房缴不上口算钱,那户主最后下大狱去! 季凤提着水进灶屋,同季胥告说: “定是伯母在偷看。” 她把门掩上,“阿姊,我看,咱们离家时,还是把屋子的锁拿来锁灶屋吧。” 她们的灶屋平日没有锁,睡觉的屋子是有一把铁锁的,钥匙由季胥随身携带。 季胥想了想,“突然锁着反而惹眼,还是把余的饼酵和红糖拿去睡觉的屋子放着,就照常锁着那间屋子。” 季凤这就照做,把两节竹筒用禾草拴了,打个结,在灶下柴草堆里拣了根枝条,折成三寸长。 屋里泥墙老旧,磕磕巴巴的,到处都是细小的缝洞,她踮了脚,将这枝条在东墙一插,露出半截,竹筒一挂,保管老鼠咬不着。 灶屋里,季胥望了望没糊的窗,心道,纳完口算钱,这屋子过冬前一定得修。 天方亮时,季胥挎着篮子欲出发,正逢季珠醒了,睡眼矇眬,至灶屋来,嫩生生说: “小珠也去帮忙。” W?a?n?g?阯?F?a?布?页?ǐ????u?????n?②?〇?????????c?o?? 见她困的紧,季胥掖了掖她那头有些细软的毛发,软了心肠道: “都困成这样了,在家多睡会儿,这一去要走不少路呢,阿姊前两日有小珠帮着带路,已是熟悉了,今日便自己去。” 季凤笑道:“瞌睡的虫儿,先用口水把那粘住的眼皮子化开罢!” 季珠见季凤取笑她,立时将眼睁大一圈,抱着季胥的腿,仰着脸蛋,软了声道: “小珠不是瞌睡的虫,小珠也要帮阿姊卖蒸饼。” 撑不住她这般软磨硬泡,何况季胥哪能不懂小妹这份体贴,最终还是帮她梳了头,带她去了。 拢共三个篮,其中两个覆着麻布,余的一只没有布了,昨日她便给柳篮编了个盖,虽有些缝隙,到底能挡挡尘土,她一手挎两只,一手提一只,好在这东西也不重。 季珠伸出手,要帮着拿一只篮子,到底才五岁,自己走这磕碜的土路,不跌跤就是顶好了,便让她踏实吃蒸饼,这是朝食,她与季凤早些是吃过的。 篮子周围塞了些干净的禾草,至李屠夫摊前时,蒸饼还有余温。 “女娘来得早。”李屠夫同她招呼,递前竹箪去装自己那二十个蒸饼。 季胥揭开一角,“还有红糖蒸饼,更甜些,两钱一个,阿伯要不要买些尝尝?” 只见那红如翡玉的蒸饼冒着热气,李屠夫当即点头, “那再与我拿五个红糖蒸饼。” 他夜里去牲户家里宰豕,豕肉拉来乡市卖,朝食没来得及吃,就等着这口。 接过来,先拿红糖的尝了口,忙唤住季胥, “再拿五个!” 他家人口多,半大小子就有三个,都是食量如牛的。 做完李屠夫的生意,季胥接着在乡市沿街叫卖,然而今日的乡市分外冷清。 季珠不由的纳闷,“阿姊,是不是我们来的太早?都没什么人。” 先时季胥也这么以为,直至天光大亮,正该是物穰人稠的时候,可乡市依旧冷清,连卖粔籹的妇人也不见踪影。 别说附近各里来就市买物的乡民,连那挑担推车来卖货的农户小贩都稀稀拉拉,街道两旁显得空荡,那可以坐贾的铺子都有些是大门紧闭的。 季胥叫卖一圈,也没生意,好容易碰着个妇人说买两个,趁着妇人拣蒸饼时,闲聊三两句。 才知近日农忙,各家各户都忙着下地收稻谷,哪有闲暇来赶集。 偶尔能见着的赶市的妇人,大都直奔李屠夫的肉摊。 “给我来两斤脂肉!” “家里农忙累人,给多割些脂,有油水,吃了才能下力气。” 季胥干脆在李屠夫摊子附近卖蒸饼,人反而多些。 李屠夫想起自家那和她一般大的女儿,家里肉食不断,养得能有对方两个身量的结实。 季胥瘦的连衣裳都宽大,还带着个妹妹,一看就是那穷苦人家懂事的,不禁心生怜悯,顺口帮季胥吆喝, “那女娘的蒸饼滋味好,我刚买了尝过,还能说假话不成?” 如此,季胥卖出去三五个的,但这样显然不够。 眼看近午,人越发零星,李屠夫的肉都所剩无几,快要收摊了,她柳篮里的蒸饼还有大半多没卖完。 季胥谢别李屠夫,带着季珠,从乡市离开。 “阿姊,不卖蒸饼了吗?”季珠问,好奇她没卖完蒸饼怎 就回去。 “卖,但乡市已经没什么人,我们去田里叫卖。” 出了乡市,举目望去,土路两旁便是金灿灿的稻田,直延伸到遥远处山脚下,点点人影忙碌着,俱是一家大小口齐上阵,譬如刈稻、挑筐、绞稻粒……大太阳底下,忙的豆大的汗哗哗流。 季胥沿着田埂,嗓清音溜,一家家的叫卖。 “蒸饼咧,饱腹香甜的白玉蒸饼……” “是昨儿个在乡市的女娘!” 田里,一个头裹布巾,打着赤膊,下头是犊鼻裈,脚蹬了麻履,怀抱着一捧稻穗的小儿郎认出她来。 “阿翁!你昨日就说要给我买白玉蒸饼的!” 他扭头叫唤,那正在弯腰刈稻子的是他阿翁。 汉子正在刈稻,也同样穿着犊鼻裈,上身还穿件麻布短衫,闻言抬起头,用搭在肩膀的巾子擦擦汗。 昨日在乡市,他家小儿见旁人手中白胖胖的白玉蒸饼就闹着要,不过那时去问,人家都已经卖完了,便允诺小儿下次去乡市给他买。 今日全家都在收稻子,自然没功夫去赶集,没想这女娘恰好叫卖到他们金氏里的田间地头上来了。 “也好,姜娘,咱们中食就吃蒸饼,也不用累你另去做中食了。”他跟自己的妻子说。 平日他们都吃两餐,但农忙是力气活,只吃两餐怕是撑不住,家里妇人会多做一餐中食,拿饭箪装好送来田里。 如此,一来,要匀出人力回去做饭食;二来妇人既要忙地里的活,又要做饭食,也很累人。 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