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识因撞进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,那里面含着埋怨、恼火,还有说不尽的失落,更多的是让她不敢承受的浓烈情意。 她看着他颈间纱布透出的血色,心尖蓦地一疼,终是受不住这般注视,慌乱地垂下头去。 “沈姑娘。”他清越的声音再度响起,在安静下来的庭院中格外清晰。他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探花郎抬来的礼盒,目光却一瞬不瞬地锁着她,“两年前寒山寺菩提树下,姑娘攥着在下的衣襟说要结发长生,如今怎的倒要同旁人议亲了?” 结发长生。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,炸得满座哗然。 沈识因抬起头,怔怔地望着他,鼻尖瞬间酸楚难当。 两年前……他说两年前。 一时间,无数模糊而悸动的画面汹涌而至:笨拙炽热的亲吻,缠绵交叠的身子,少年低哑的喘息,还有那句被她遗忘在岁月里的“我会对你负责的,我会与公子结发长生”。 原来他的接近,他偶尔流露的复杂目光,还有他总是想亲近他的举动,一切都有迹可循。 她望着他,一双手死死攥紧袖口,心中翻江倒海,久久不能平静。 秋阳里,他也直直回望着她,尽收她脸上丝毫的变化。 这一句话,让四周彻底炸开了锅。宾客们交头接耳,惊疑不定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来回逡巡。w?a?n?g?阯?发?b?u?页?í?????w?€?n??????????5???????? “陆世子慎言!”许夙阳脸色骤变,急步上前将沈识因护在身后,目光冰冷地直视陆呈辞,“今日是在下与识因的订婚礼,世子突然前来,说出这般无稽之谈,究竟是何用意?” 许夙阳怎么也没有想到,当他用尽手段,终于要将心心念念的人儿订下时,竟会半路杀出一个人。而这个人,偏偏还是亲王府世子陆呈辞。 此人往日虽与太师府偶有往来,却向来恪守分寸,从未有过逾矩之举。今日怎会如此不管不顾,当众说出这般惊世骇俗的话来? 还偏偏提及两年前…… 许夙阳只觉得脑中轰然作响,心慌意乱间来不及细想其中深意。他强自镇定,声音虽还维持着礼节,却已透出几分冷意:“纵然贵为世子之尊,也不该随意出言,损及一个姑娘家的清誉。” “正是!这话从何说起?”四座宾客纷纷附和,交头接耳间满是惊疑。 “世子。”沈老爷沈智沉着脸快步上前,语气已然不悦,“世子若有要事,不妨移步花厅相谈。今日是小女订婚之喜,还望世子慎言。”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任谁都慌了手脚。 陆呈辞却敛衽向沈智郑重一礼,声音清越却坚定:“沈大人,晚辈并非信口胡言。两年前与令嫒相 识时,便已互许终身。彼时她说,不论明媒正娶还是入赘,都愿与晚辈相守一生。” 明媒正娶?入赘? 这番话如同巨石投入平静湖面,激起千层浪。满座宾客们面面相觑,眼中皆是难以置信。 只听陆呈辞又道:“既然沈姑娘许下这样的诺言,晚辈自然不能眼睁睁看她与旁人订婚。” 几句话掷地有声,说得沈智一时怔在原地,竟不知如何应对。 而沈识因早已僵立当场,红了眼眶。她望着这个不顾一切前来寻她的男子,看着他颈间犹带血痕的纱布,和他眼中那份执拗而深情的目光,竟做不出任何反应,只觉得心口一阵阵地发紧。 他的语气那样诚恳,眼神那样灼热,甚至还带着几分委屈。 那些曾经模糊不清的梦境,那些莫名涌上心头的悸动,此刻都有了答案。 零碎的记忆渐渐拼凑成形——他口中的寒山寺,她确实去过。寺中那个曾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亲吻的白衣书生,那张始终朦胧的面容,此刻终于与眼前这张俊朗却苍白的脸庞重合。 他们,以前确实认识,甚至……还有过更亲密的接触。 只是,那道明黄的赐婚圣旨,此刻正如山岳般沉重地压在心头,就算许过诺言又能如何?依两府势同水火的关系,即便今日未曾与许夙阳订婚,他们之间,也注定殊途。 理智冰冷地告诫着她,可那些汹涌而来的回忆却让她心口发疼。她紧紧攥着衣袖站在原地,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里。 她久久不语,陆呈辞仰首望着她,从她眼中读出了恐慌、惊诧,还有深深的防备。 他忽然慌乱起来。今日一进京便听闻她与许夙阳的婚事乃是皇上亲赐。圣旨如山,无人敢违逆天威,纵是沈识因不愿嫁,纵是太师心有不甘,也都无可奈何。 在这无解的死局中,他明知此举必将掀起惊涛骇浪,甚至可能万劫不复,但他仍要孤注一掷,阻止这场订婚。因为她已别无选择,而他,必须搏上一回。 他压下心头万千思绪,放缓了嗓音,一字一句清晰道:“别怕,出任何事都由我来担。” 他来担。 这句话落入沈识因耳中,让她的眼眶瞬间红了。她深吸一口气,正欲向前迈步,手腕却被许夙阳慌忙攥住:“识因,莫要听他胡言。他今日分明是存心要让我们当众难堪。纵然贵为世子,行事也该有分寸,这般不顾女儿家清誉,实在过分得很。” 他说着便向旁侧管事递了个眼色,示意尽快将合婚帖盖上印章完成仪式。 管事不敢轻举妄动,只抬眼望向主位上面色深沉的太师沈昌宏。 沈昌宏端坐堂上,眉头紧锁,面沉如水。他万万没想到,陆呈辞竟会挑在这个当口,做出这等不顾体统的荒唐事来。 先前这少年郎确曾流露过要求娶识因的意思,他只当是年少一时兴起,毕竟之后未见其再有坚持,既未郑重登门,也未多做争取。 谁知,他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,说出“结发长生”、“明媒正娶”甚至“入赘”这般惊世骇俗的话!这简直是在将太师府和他孙女的颜面放在地上践踏。 即便今日勉强完成订婚,往后识因也要沦为全京城的笑柄。思及此,他蓦然起身,对着管事微微摆手,示意暂缓盖章。 管事会意,默默将合婚帖收起。 许夙阳见状慌忙上前,对着沈昌宏屈膝行礼,声音都带了颤:“太师大人,万不可因这人的胡言乱语就误了我们的婚事啊!” 他急得额角沁出细汗,锦衣之下的脊背绷得笔直。 沈昌宏亲自弯腰将他扶起,温声安抚道:“夙阳莫慌,老夫定会将此事处置妥当,必不叫你受委屈。” 许夙阳听闻这话,紧绷的心弦才稍稍一松。 沈昌宏旋即踱至沈识因身旁,蹙眉深深看了她一眼。那目光复杂难辨,带着审视,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威严。 沈识因触及祖父的目光,立刻垂下了眼帘。那眼神中的威压不容置疑,更暗含着严厉的警示——她必须做出最符合沈家利益的抉择。 沈昌宏绕过她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