兴致。 她那时便暗自思忖,这个即将失去母亲的孩子,或许早已预见自己相似的命运,所以早早熄灭了对人世的期盼。 就像枝头将坠的玉兰,明明开得清雅皎洁,却终究要零落成泥。 但奇怪的是,那时虽病弱,他见到她时却总会露出笑容。听宫人说,他本是众皇子中最不苟言笑的一个,偏偏那段时间一见她就眉眼弯弯。 自去年春宴匆匆一别,他们再未相见。孰料今日竟会在这街角的糖铺前重逢。 她敛衽行礼,太子已疾步上前虚扶:“不必多礼。” 太子细细端详她片刻,轻声问道:“前些日宫宴怎么没去?我等到席散都未曾瞧见你。” 他语声里带着几分失落。 沈识因垂眸应道:“回太子殿下,上回宫宴因身子不适未能赴约,已托家母向皇后娘娘告假了。” 其实,她并不想去,因为订亲宴的风波闹得满城风雨,若是去了,不知要应付多少窥探与闲言。 太子应了一声,目光落在她怀中的食盒上,笑问道:“来买食材?可是要亲手做点心?” 沈识因点了点头。 他又道:“本宫也嗜甜,若做得多了,不妨送些来给我尝尝……” 他话还未说完,就抵唇边咳嗽两声,苍白的脸颊泛起薄红,却仍含着温润笑意。这般模样,却如将要掉落的海棠花一样,似要被卷进寒风里。 好一会,他才缓过气来。 沈识因见他平复下来,才敛衽道:“太子殿下说笑了,臣女手艺粗陋,只怕要玷污了您的尊口。” 她何时变得说话这般客套了? 太子不禁轻笑,笑容如春风拂过玉兰枝头,虽带着几分病弱的破碎感,却依旧温润动人。 沈识因不敢多看,匆匆垂首避开视线。 “也罢。”太子侧首示意,“那不如去隔壁茶馆坐坐,有桩事我要同你说。” 他见她怔忡,又补了句:“莫非要我当街与你叙话不成?” 沈识因反应过来,急忙行礼应下。 他是太子,她得唯命是从,不然得掉脑袋。 他们进了隔壁茶馆,随行的侍卫与店家低语几句,掌柜的连忙亲自引他们上了二楼雅间。 竹帘垂下时,太子袖间淡淡的药香若有似无地飘散开来。 沈识因惴惴不安地随他入了雅间。待二人坐定,她忍不住轻声问道:“不知殿下有何要事要讲?” 太子将茶盏推至她面前,笑意温润:“不必紧张。只是有桩事 想托付于你。近日听闻你有位姨兄常进宫与玉颜公主相见。这丫头近日因不满父皇的指婚正闹着脾气,恰巧上回宫宴遇见了你那姨兄……” 他想了想:“……叫什么来着?” 沈识因回道:“回殿下,叫江絮。” “江絮……”太子喃喃一声,继续道,“公主孩子心性,图个新鲜召见了几回。但终究男女有别,时日久了难免惹人非议。所以,可否请你劝劝江公子,日后莫再应公主之召?” 让她劝劝江絮? 沈识因不禁蹙眉:“太子殿下何不直接去寻江絮说个明白?毕竟是公主召见,估计他不敢抗旨才入宫觐见。或者,您也可以劝劝公主。” 太子苦笑着摇头:“若能劝住那丫头,我也不用出来一趟了。我今日原是要去寻江絮的,恰巧遇着了你……” 他轻咳两声,苍白的面容更添憔悴:“若叫那丫头知晓我私下阻拦,怕是要闹得不得安宁。我近来身子不适,实在经不起折腾。” 沈识因打量他,确实气色欠佳,虽通身透着矜贵之气,却似白玉蒙尘般教人忧心。她沉吟片刻后仍婉拒道:“殿下恕罪,姨母一家已搬离太师府。我人微言轻,只怕劝不动江絮。” 她明白,太子若真想阻拦,自有千百种法子,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帮忙。她可不愿趟这趟浑水。 太子见她拒绝得干脆,反倒轻笑出声,道:“够直接,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识因。” 他执起茶盏抿了一口,道:“无妨,不愿也罢。既然巧遇,不如好生品茶闲话。” 沈识因听闻这话,立即起身行礼:“殿下恕罪,臣女尚有要事在身,且已订亲,不便与外男独处。” 外男? 她话说得直白,不禁让太子怔了怔。 他堂堂一太子,到她这里成外男了。 他不禁低笑起来,眼尾漾开温润的弧度:“瞧你吓的。快坐下罢,你订亲的事我岂会不知?我不过是在宫里闷了数月,好容易遇上故人想说几句话,倒被你这般防备。” 他这话似在打趣。 沈识因静默不语。 她深知太子与陆呈辞立场相左,她作为陆呈辞的未婚妻,怎么也不能在这里与他闲聊。 太子看了看她,轻抚茶盏边缘,语气温和地道:“你与呈辞订了亲,往后便算是我堂弟妹了。想起儿时因你随祖母入宫照料我母后,我们才得以相识。” 他眼底漾着真切的笑意:“而今你又要成为我们陆家媳妇,这缘分当真奇妙的很。” 沈识因抬眸望去,见他神情诚挚不似作伪。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物,或许只是深宫寂寞想寻人说说话。但她终究不愿多言,只浅浅一笑算是回应。 茶烟袅袅中,他袖间的药香若有似无地飘散,像一段欲说还休的心事。 他正欲再言,忽一阵急咳袭来,苍白的脸颊顿时泛起病态的红晕。他以袖掩唇,咳得肩头轻颤,连茶盏都碰得叮当作响。 沈识因见状蹙眉:“殿下咳得这般厉害,还是回宫好生休养为妥。” 她话音里虽带着疏离,却也有几分真切关怀。 太子听出她去意已决,也不强留,平复了情绪,只温声道:“今日偶遇已是难得,那改日再叙。” 沈识因起身给他行礼:“太子保重,那臣女告退。” 太子应了一声,扶着桌沿起身,目送她离去。 —— 昨夜,陆呈辞一骑踏月,直奔寒山寺。 这座古刹于他而言,意义非凡。当年遭追兵围剿、生死一线之际,正是寺中主持收留庇护,才让他侥幸逃过死劫。也正是在这里,他遇见了沈识因。 回到亲王府之后,他便常来寺中探望主持。日久天长,两人竟成莫逆之交。他渐渐得知,主持原也是京城贵胄之后,因情路坎坷,看破红尘,方在此落发出家。 更巧的是,主持出身之族,正是多年前被皇帝下旨满门抄斩的薛氏——当年他因早已出家,才侥幸逃过这场杀身之祸。 这位主持与陆亲王年纪相仿,为人沉静温和,待他始终客气有礼。 昨夜他与主持密谈要事,今晨本欲转道边关与陆陵王谈判,不料行至半途,忽遭黑衣刺客伏击。 刀光剑影间,他察觉这些人招式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