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嘛…… 铁横秋还真是拿不准啊。 汤雪一直都是那么的友善温和,简直是明春的另一个极端。 铁横秋心想:月薄之这样冷傲的人,就算做了一个掩人耳目的化身,也应该是明春那般的吧。 总不至于在另一个化身上就性情大变。 铁横秋压下心中的疑惑,故作从容地笑道:“这么晚了,汤雪师兄有什么指教?” 汤雪却上前一步,看着铁横秋脖颈上的勒痕,说道:“你果然受伤了?” “嗯?”铁横秋下意识碰了碰脖子,指腹触到一道发青的淤痕。 汤雪道:“明春回来抱着受伤的朱鸟,跟我说起了你们的事情。我听讲你受伤了,特来看看你。” 铁横秋摇头笑了笑:“都是些皮外伤,不碍事。倒是劳烦师兄深夜跑这一趟。” 汤雪却道:“我给你看看吧。” 铁横秋正有心试探汤雪,便答应道:“那有劳了。” 汤雪倾身靠近,指尖循着铁横秋颈侧青紫勒痕游走:“疼么?” 铁横秋一边摇头,一边细细嗅闻汤雪身上的气味。 从汤雪身上散发着一股茶香,大概因为汤雪一直烹茶,所以身上沾染了月薄之喝惯的高山木兰茶的香气。 铁横秋心里咯噔一下:怎么闻不到月薄之的冷香? 只有淡淡的茶香飘来。 是因为汤雪不是月薄之,所以没有冷香吗? 还是因为汤雪整日被茶气熏染,所以掩盖了气味? 他忍不住想靠得更近,但又唯恐唐突。 虽然都是男人,但是把头蹭别人脖子上大闻特闻,是不是也有点儿不太礼貌了? 铁横秋心思乱转的当下,汤雪的虎口卡住了铁横秋的颈部,像是给旧伤套了道新枷,严丝合缝地将他青痕覆盖。 要害被掐住,铁横秋下意识就想躲。 “别动。”汤雪指腹蓦地加力,却不显半分攻击姿态,只是虚虚把铁横秋的脖子扣在温暖的掌心,“我看看骨头有没有伤着。” “嗯……”铁横秋鼻端溢出闷哼,喉头却放松下来。 汤雪的力道拿捏得巧妙,恰在疼痛与安抚之间,铁横秋竟莫名生出几分信赖,任由对方托起要害端详摩挲。 铁横秋被迫仰起脖颈,视线陡然被汤雪的脸庞占据。 汤雪垂首时,呼吸间带着茶香,扑在他喉结上,指尖沿着勒痕游走,轻得像怕碰碎瓷胎。 “疼了就跟我说。”汤雪轻声说话,喉结就在铁横秋眼皮底下滚动。 铁横秋凝神看着汤雪,见他面上的专注神色与月薄之惯常的淡漠截然不同。 铁横秋难免想到:汤雪对我一直不错,不像是演的。 我有什么值得月薄之这样演我? 再说月薄之就算要捏化身掩人耳目,也不至于连侍童都要一人分饰两角吧! 这是多大的戏瘾! 更别提,如果明春和汤雪都是月薄之的化身,那月薄之岂不是一个侍童都没有? 堂堂月尊,不至于这么寒碜吧! 第39章 神树酿 “你信不信我?”汤雪忽而问他。 铁横秋一怔:“什么?” 汤雪笑起来,眼睛眯得似朔日的月牙:“我要拧你的脖子,你愿不愿意?” ※ 如?您?访?问?的?网?阯?f?a?布?页?不?是?i????u?w?ε?n??????②?????????????则?为?山?寨?站?点 铁横秋心里直打鼓:任谁要被拧脖子,恐怕都不会太愿意吧! 汤雪忽将手掌贴住他后颈,铁横秋脊背瞬间绷紧。 这种无路可逃的感觉,让铁横秋好似变做了一条砧板上的鱼。 他瞪着眼睛看汤雪含笑的嘴角,却恐惧消散,反而有种离奇的安心。 铁横秋放松地把脖颈交付于他人指尖。 搭在颈后的指尖突然发力,咔嗒一声从脖颈传到颅顶,像锈蚀的铜锁被撬开。 铁横秋还来不及害怕,却觉淤塞的经脉陡然通畅,酸痛竟消了大半。 铁横秋明白过来,他的脖子一直酸疼不适,是筋骨错位。 刚刚汤雪是帮他正骨复位了。 铁横秋张了张嘴,汤雪已收回手。 失去掌心的温度,后颈蓦地泛起凉意。 他看着汤雪,轻咳两声:“多谢汤雪师兄。” 汤雪眯眼微笑:“客气了。” 说罢,汤雪抖了抖长袖:“时间不早了,你也早些歇息。” 铁横秋目送汤雪离开房间后,才躺回到床上。 窗隙漏进一缕寒香,是院中老梅与神树气息纠缠的味道。 人或许是嗅觉的动物,因为这独特的气味,铁横秋仿佛回到了那段最不堪的岁月。 他辗转难眠,感受到了许久未曾重温的脆弱。 毕竟有些伤,即便愈合结痂多少年,遇着相似的风雨,依旧会隐隐作痛。 他深吐一口气,看着屋顶。 他想:睡眠是很重要的。 为了以后不失眠,还是得把柳六杀了。 嗐,我也是一个被迫无奈的老实人啊! 次日清晨,神树山庄笼罩在薄雾中,各处张灯结彩。 今日是各方来宾恭贺柳六正式成为神树山庄的大日子。 日间是庆贺大典,各大宗门到来之人都可以举杯同庆。 然而,入夜了还有一个私宴。这私宴也是传统,一般只邀六大宗门的门主以及他们的亲传弟子。 今日难得月薄之来了,故月薄之也在受邀之列。 铁横秋、明春和汤雪都跟在月薄之身后,一起来到了典礼场地。 这宴会选择的场地倒不一般,竟是举办在神树的树顶。 天然枝桠交错成径,蜿蜒通向礼台,四周垂着流苏状的藤蔓,俱结着流光溢彩的飘带,树干虬结,悬着萤火灯盏,灯芯凝出松脂香的泪滴。 月薄之姗姗来迟,到场的时候,各派宗主已按位落座,但见在座的都是正道仙门最具影响力的大宗主:万剑宗宗主,云隐宗宗主,药王谷谷主,玄机阁阁主,天音寺住持以及凌霄宫宫主。 月薄之是最后一个到场,踏着雾色而来,各派宗主的目光齐刷刷投来。 月薄之却目不斜视,素色衣摆扫过阶前青苔,径直走向云思归身侧的空位。 席间传来压低的声音:“这个月薄之还真是仙姿玉骨,风度不凡。” “倒比当年的罗浮仙子更胜三分。” “可不一样,我见过罗浮仙子。罗浮仙子道行虽高,却是最和气不过的,倒不似月薄之目无下尘。” “是啊,这样的盛事,六大宗门宗主都准时来席,偏他最迟来……” 月薄之像是听不到这些闲言碎语,朝主位上的柳六说道:“月某来迟,还望柳庄主海涵。” 众人都停止议论,纷纷把目光投向柳六,想看看这个柳庄主被月薄之一再下了面子,是什么反应。 却见柳六只是温和一笑:“月尊言重,能得您亲至,已是神树山庄之幸。”